啪啪啪...有些清脆又細小的腳步聲在長廊上迴響著,不久、太醫署的前門傳來的輕微的敲門聲。
「會是誰呢...」
他起身,開了門。
「父親大人~抱抱!」
打開門,只見門後站著的白髮女童高高舉著雙手、朝著眼前和自己同樣是一頭雪白長髮的男子手討著抱抱。
馮德也二話不說的將雙手伸到女童的腋下、一把把女童給抱起來捧在懷中。
「小荑好乖好乖喔...怎麼了?不是跟哥哥一起玩的嗎?」他伸手輕輕拍著女童-瀧荑的背。
「剛剛軍司署的伯伯又來找哥哥...說是每天鍛鍊的時間到了...小荑也想跟哥哥一起去,可是伯伯說不行...都沒人陪小荑玩...」她有些低落的低著頭、靠在馮德的懷裡。
「軍司署...」聽到這三個字,馮德微不可查的皺皺眉頭。
雖然因為龍帝國度的皇族血脈優勢傳女不傳男的關係、自己的光術天分和瀧音身上的龍息都由現在懷中抱著的瀧荑給繼承了下來,但是龍鳳胎中的另一子-海爾,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少了這些多餘的天份的關係、身體健康的像隻小熊一般,八個月大就開始學走路、九個月大時已經能抱著妹妹屁顛屁顛的走了!
本來他們兩人還覺得只是身體健康了一點、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足歲以後的海爾很快的就開始展現出令人難以想像是怎麼裝在那小小身體裡的無窮精力、背著妹妹到處跑來跑去的。
甚至連被不知為何闖進宮裡的大野狗吠了幾聲也完全不害怕,反而是因為背上的瀧荑被嚇哭,讓他生氣的朝著狗鼻子捶了一拳、趕跑了那隻野狗。
從此龍帝國度的小皇子的武勇傳就這麼傳遍宮內、大家都看好著這個小男孩的將來。雖然皇位繼承是不可能的,但是從小就有這般強健的體魄和膽識的話,只要好好鍛鍊、將來肯定能在軍司署中占個有份量的位子。
於是聽到風聲後找上門來的正是軍司署。
雖然自己曾一度抱持著反對的意見、馬上就將人請了回去,但是當晚枕邊人卻在睡前向他講了這番話-
「馮德...你不希望讓海爾去軍司署嗎?」瀧音有些意外的看著馮德的側臉。
「這...我也不知道...」其實就連馮德自己也有些茫然,在那個當下拒絕軍司署的動作完全是出於反射;但縱使海爾是自己的親兒子,自己就真的有權利替他決定他的未來嗎?
「那不然明天我去問問看海爾吧?」「嗯...」
瀧音看他臉上依舊有些抵抗的神色,湊了過來將他抱進懷中。
「馮德...我的好老公...我都知道的,你只是擔心海爾去了軍司署會不會因此受傷、還是擔心他以後會不會上了戰場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但是用不著擔心,海爾是我們的孩子,他一定會沒事的...」
雖然這番保證有些沒根沒據的、但馮德仍是回抱著瀧音,放下了多餘的心思沉入夢鄉...
隔天,一家人起床吃過早餐之後,瀧音就如同睡前所說的,立刻向海爾詢問了他的意願,而海爾本人的回答也簡潔明快、甚至還有些令人發笑。
「嗯,我想去軍司署鍛鍊身體!這樣長大以後、才能像母上保護父王一樣保護妹妹!」
於是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在那之後,海爾每天都會固定去軍司署鍛鍊身體,雖然說他的年紀還小、只能做些基礎的體力鍛鍊,但仍然是相當辛苦的樣子,每天都能看到他的手腳上有些小擦傷。
這也是瀧荑會一個人跑來找馮德抱抱的原因。
「那爸爸陪妳玩好不好?小荑想玩些什麼?」
「嗯!其實...其實小荑想跟父親大人學光術。」
「想學光術嗎?為什麼現在就想學呢?」雖然自己確實打算等瀧荑再大一點、就教導她有關於光術的訣竅,但是她會主動提起要學習仍是讓他有些驚訝。
「因為...哥哥每次從軍司署回來之後、身上都有一些小傷口,小荑想只要學會光術、就可以像父親大人一樣替哥哥和母親大人療傷治病了!」
原本還有些垂頭喪氣的瀧荑說到這,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小荑真的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呢。」
馮德欣慰的抱緊懷中的女童磨蹭著,他又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之後才將她放下來。
「爺爺、太醫署這邊能暫時麻煩你們嗎?教導光術的時候需要一個比較清靜的環境...」
「沒問題、儘管交給老夫吧!」「謝謝爺爺、小荑來...」
馮德就這麼抱著小荑、很快的飛進了位於皇宮北方的那片白霧...
「父親大人......這裡是?」瀧荑好奇的張望著四周,一片又一片的白霧到處飄散著、不曾從視野中消失過。
「這裡是...很久以前爸爸住的地方。原本爸爸是一個人住在這裡的,但是就在某一天,媽媽突然飛了進來...」
馮德一邊回憶著往事、一邊牽著瀧荑的手往那湖邊的小木屋走去。
到了木屋旁之後,馮德交待瀧荑在外頭稍等一會,自己則是進了屋內之後、很快的拿了兩塊坐墊就出來。
將其中一塊分給瀧荑之後,兩個人就面對面的坐在湖畔邊。
「父親大人,我們不在小木屋裡面練習嗎?」此時瀧荑提問。
「第一次練習光術的時候,為了幫助想像光的感覺,在戶外練習會比較好。」
「那怎麼不在宮內的廣場練呢?那裡很漂亮、光線也很充足啊。」
「因為我練的光術系統是需要進入到自己的精神內部、和光之精靈溝通的,要是沒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力和冥想基礎就在宮裡面練的話、要是練到一半有人來打擾會很容易害妳走火入魔,我不好護法...」
不管瀧荑提出了什麼疑問,馮德都不耐煩的一一解說著,等到眼前好奇的小少女終於提問完畢之後,馮德又笑了笑,輕拍她的頭。
「我真的很高興...沒想到有一天能像這樣子教導我的女兒光術...而且小荑也很用心呢、都會提出問題...」
「父親大人...」似乎是沒想到會被這般稱讚、瀧荑的臉不禁紅了一片,高興的握著他的手磨蹭著臉。
「那麼...該怎麼教才好呢...」
自己當初到底是如何學會光術的記憶、已經隨著自己那遠去的其他記憶一同消失了,還殘留著的就只有當初教導自己光術的人留下的諄諄教誨,那一字一句的口訣、無一不是對自己的用心與愛護。
他一邊回想著口訣,嘴角帶起了一抹雖然哀傷、卻又懷念的笑容。
「小荑,在開始練習光術之前,我們先來玩猜謎吧?」
「嗯!」
「有什麼東西是無所不在、隨時都能見到的呢?」
「.........」這個問題顯然是把眼前這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給問傻了,馮德一邊看著眼前的瀧荑停止動作、呆呆的望著半空中,不禁暗暗責備著自己怎麼會用這句當開頭。
但是此時,更讓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少女輕輕的開了口。
「.........黑暗。」
這個答案讓馮德瞬間愣住了,並不是因為錯誤、而是因為這正是正確答案。
而這樣正確的答案竟然從這般年紀的女童口裡冒出來,讓他感到一股莫名的顫慄。
這孩子-已經不是有天分的程度了,就連精神層面都很適合使用光術嗎?
他晃了晃頭,甩掉剛才那種顫慄感。
「嗯,沒錯,就是黑暗...」
小荑,把眼睛閉起來。
是的,父親大人。
...人們雖然總是嚮往著光,卻仍是無法擺脫黑暗。甚至於只要閉上眼,黑暗就會輕易的來到妳的面前、試圖要占據妳的一切,那麼,和黑暗相對的光呢?光又是如何呢?
...我不知道。
...這個問題對小荑還太早了嗎?不過沒關係的,我們接下來就是要學習有關光的一切。
是。
黑暗中,瀧荑聽到坐在對面的馮德起身的聲音,反射性的就想張眼確認、卻先被他伸出手遮住眼睛。
「父親、大人...?」
「先別張開眼睛。」
接著就聽到馮德經常使用的那根長木杖被拿起來的聲音,她聽到長長的木杖在空中揮舞著、一股微風也隨之起舞。
接著又過了一小段空白,她才感覺到馮德做了些什麼。
一陣溫暖灑在她的身上,那股熟悉的感覺讓她忍不住伸出了手、像是想掬起一把-
「是陽光...!」感受到手上和眼皮上的溫暖,她的臉上綻開了笑容。
「嗯,就是陽光。」馮德微笑著坐回了坐墊上。
「所以我們的小荑能體會到光是什麼了嗎?」
「嗯,光是...溫暖、又能照亮人心...」
嗯嗯、馮德滿意的點點頭,但是她看到少女的表情又再次停住。
「...怎麼了?」
「...雖然光是這麼的溫暖、明亮,卻註定無法離開黑暗,必須和黑暗相依相生...」
「!」
這段話是-
雖然瀧荑只是發出了幾乎算是自言自語的感嘆、但是馮德卻不得不震驚於這番話語裡面的含意,他瞭解到眼前的少女已經徹底的理解到自己想說些什麼了。
那些自己還不忍心講出來的話,她已經自行理解了。
所以他忍不住開口-
「但即使必須和黑暗相依相生、光卻仍是不滅的。」
「...?」
「儘管黑暗...是這麼的容易到來、瞬間就占據了視線,但即使閉上眼睛、那不滅的光輝仍能劃破黑暗...」
「父親大人...你在哭嗎?」
聽到那有些哽咽的語調,她顧不得還要繼續閉眼、趕緊張開眼確認眼前的景象。
只見眼前的男子眼眶裡擒著淚、帶著有些悲傷的微笑望著自己,身上發著微弱的白光。
那景象一印入眼簾,都還來不及做其他反應、自己就已經衝上去抱緊了他,只能說遺傳真的不是唬人的。
「父親大人...別哭...」
「......我沒事的,小荑。」馮德也伸手回抱著瀧荑,他拍拍她的背之後放開。
「我們繼續上課吧,閉上眼睛。」「是的。」
...就像剛才說的,光是溫暖、明亮而不滅的。縱使黑暗會占據眼前,光仍能穿透過去;就像即使閉上眼睛仍能隱約感覺到陽光一樣。
是的。
現在,在妳心裡想像著光...想像明亮的光與妳的精神合而為一......
唔唔...
馮德偷偷的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少女正微微的皺著眉頭、表情看似是碰到了一點困難。
他輕輕的捧起她的臉頰、讓自己的額頭靠上了她的。
下一瞬間,馮德來到了一間小小的宮殿,他很快的認出宮殿內部的擺設。
「這不是...」眼前的正是自己和瀧音的寢宮,他倒也不意外、許多小孩的內心世界通常都是由自己從小生活的環境組成的,此時的瀧荑也不例外。他又走了幾步路之後,發現了自己要尋找的熟悉身影。
......那該說是熟悉嗎?只見那少女身上披著能遮住全身的白色斗蓬、但斗篷下的衣著竟是全黑的,連伸出去的手上都帶著黑色的手套。而伸出的手指前方漂浮著自己也很熟悉的光精靈的身影。
她讓那光精靈慢慢的飄向她的胸口、隨即像是覺得很溫暖似的抱緊了它,光精靈隨即溶化般的擴散開、融進了眼前瀧荑體內。
雖說正常情況下自己只要看到這裡、就能夠放心的退出去了,但是此時的馮德還有在意的事情。
就是眼前的瀧荑的衣著。
她終於注意到自己了。
起先是大驚,接著立刻用白色的斗篷緊緊的裹住了自己、生怕著自己身上任何一絲黑色被他看到。
但是在那斗蓬底下,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個突起的長條物。
那個輪廓...
他忍不住湊了過去,想仔細一點的打量那個物體,瀧荑雖然大驚著想逃開、卻被馮德一把給抱了回來。
少女無聲的掙扎著、極度的恐懼讓她的手腳不停的揮舞著,但是馮德卻只是緊緊的抱住她。
在這樣極近的距離下,馮德已經能夠看清楚那掛在她腰間的是什麼物體。
那是一把裝在通體烏黑的劍鞘裡的長劍。
他將手探到瀧荑懷中、將那把劍連鞘取下,在那瞬間瀧荑的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她立刻激動的對著他一拳又一拳的捶著、但馮德卻無動於衷的抱緊她之後拍拍她的背,直到她像是捶累了一般的軟在他的懷裡。
他溫柔的讓累癱的瀧荑靠著自己之後,重新拿起那把劍。
抽劍而出、銀亮的劍身上反射著一幅一幅的光景,他看到了。
那是包括自己在內,他們一家四口人的身影。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她能夠瞬間理解黑暗、卻又害怕讓自己查覺了。
馮德扶起還癱在他身上的瀧荑,輕輕的啄了一下她的臉頰之後將劍給掛回了她的腰際。
她驚訝的望著自己,像是詢問著。
馮德卻只是拍拍她的頭,身子向後一仰...
「父親大人...」睜開眼,清醒過來的瀧荑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擔心的眼神望著自己的父親。
「...小荑。」「...是。」
「用不著那麼害怕妳心中的黑暗的。」「...咦?」
原本以為父親一定會對自己一頓痛罵、或是痛心的責備,但眼前父親的臉上掛著的卻只有欣慰。
這又是為什麼呢...
「就像光離不開影、影也同樣離不開光...一道光,必定要照在某樣物體上才會產生影子、化做黑暗。否則無論光或是暗,都只能淪為混沌。」
「是...?」她不懂為什麼這時候還要繼續講解光和影的關係。
「曾經、我的光術造詣止步不前,因為當時我心中的黑暗仍然薄弱;整天除了哀傷過日子、沉浸在無法取回的過去回憶裡而痛苦之外,什麼也沒有。」明明講的就是如此令人心痛的過去,他臉上的欣慰卻仍然不減。
「但是就在那時候,瀧音出現了。她的出現、對我來說就像溫暖陽光,衝破了那片朦朧卻又揮之不去的絕望、來到我身邊...在那之後,我開始漸漸的在意起她,隨著她在我心中的份量越來越重、我心中的黑暗也越來越濃厚...」說到這裡,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個舉動讓瀧荑緊張的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而我的光術也突破了以往的桎梏、達到了我完全無法想像的最高峰...小荑,形成妳心中黑暗的原因絕對不是罪,這份感情、這份黑暗反而證明了妳有多重視那個理由,而屬於妳的光亮也將因此更加的明亮而不滅。」
「......父親大人!」
瀧荑聽著他的這番話,不但認同、甚至還包容了她心中最深處的黑暗,讓她不禁落下了熱淚,抱緊馮德。
馮德抱著她等了好一陣子,瀧荑才終於哭夠。
「...父親大人,我們快點回去吧?離開宮裡太久母親大人跟哥哥會擔心的...」
「...說的也是呢,不過在離開之前,我再教妳一招光術和水術的應用吧。」
「?」
馮德走到了湖邊,旋轉著手中長棍,接著快速朝湖中水一挑、一顆圓潤的水球立刻飛升而起-
啪!
下一秒,才剛飛起的水球就被馮德用尾巴打散、四散的水珠散發著如寶石一般的七彩光芒,霎時之間整個湖邊都灑滿了亮麗的水珠,好不漂亮。
「嘩呀......」「......妳臉上的表情,和我當初表演給瀧音看的時候一模一樣。」「咦?!」
瀧荑飛快的用雙手捧著小臉,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說是害羞還是高興。
「好好學起來、下次再表演給媽媽和哥哥看吧!」「嗯!」
他再度將瀧荑抱回懷中,朝著龍帝國度飛回去。
---END。
「會是誰呢...」
他起身,開了門。
「父親大人~抱抱!」
打開門,只見門後站著的白髮女童高高舉著雙手、朝著眼前和自己同樣是一頭雪白長髮的男子手討著抱抱。
馮德也二話不說的將雙手伸到女童的腋下、一把把女童給抱起來捧在懷中。
「小荑好乖好乖喔...怎麼了?不是跟哥哥一起玩的嗎?」他伸手輕輕拍著女童-瀧荑的背。
「剛剛軍司署的伯伯又來找哥哥...說是每天鍛鍊的時間到了...小荑也想跟哥哥一起去,可是伯伯說不行...都沒人陪小荑玩...」她有些低落的低著頭、靠在馮德的懷裡。
「軍司署...」聽到這三個字,馮德微不可查的皺皺眉頭。
雖然因為龍帝國度的皇族血脈優勢傳女不傳男的關係、自己的光術天分和瀧音身上的龍息都由現在懷中抱著的瀧荑給繼承了下來,但是龍鳳胎中的另一子-海爾,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少了這些多餘的天份的關係、身體健康的像隻小熊一般,八個月大就開始學走路、九個月大時已經能抱著妹妹屁顛屁顛的走了!
本來他們兩人還覺得只是身體健康了一點、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足歲以後的海爾很快的就開始展現出令人難以想像是怎麼裝在那小小身體裡的無窮精力、背著妹妹到處跑來跑去的。
甚至連被不知為何闖進宮裡的大野狗吠了幾聲也完全不害怕,反而是因為背上的瀧荑被嚇哭,讓他生氣的朝著狗鼻子捶了一拳、趕跑了那隻野狗。
從此龍帝國度的小皇子的武勇傳就這麼傳遍宮內、大家都看好著這個小男孩的將來。雖然皇位繼承是不可能的,但是從小就有這般強健的體魄和膽識的話,只要好好鍛鍊、將來肯定能在軍司署中占個有份量的位子。
於是聽到風聲後找上門來的正是軍司署。
雖然自己曾一度抱持著反對的意見、馬上就將人請了回去,但是當晚枕邊人卻在睡前向他講了這番話-
「馮德...你不希望讓海爾去軍司署嗎?」瀧音有些意外的看著馮德的側臉。
「這...我也不知道...」其實就連馮德自己也有些茫然,在那個當下拒絕軍司署的動作完全是出於反射;但縱使海爾是自己的親兒子,自己就真的有權利替他決定他的未來嗎?
「那不然明天我去問問看海爾吧?」「嗯...」
瀧音看他臉上依舊有些抵抗的神色,湊了過來將他抱進懷中。
「馮德...我的好老公...我都知道的,你只是擔心海爾去了軍司署會不會因此受傷、還是擔心他以後會不會上了戰場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但是用不著擔心,海爾是我們的孩子,他一定會沒事的...」
雖然這番保證有些沒根沒據的、但馮德仍是回抱著瀧音,放下了多餘的心思沉入夢鄉...
隔天,一家人起床吃過早餐之後,瀧音就如同睡前所說的,立刻向海爾詢問了他的意願,而海爾本人的回答也簡潔明快、甚至還有些令人發笑。
「嗯,我想去軍司署鍛鍊身體!這樣長大以後、才能像母上保護父王一樣保護妹妹!」
於是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在那之後,海爾每天都會固定去軍司署鍛鍊身體,雖然說他的年紀還小、只能做些基礎的體力鍛鍊,但仍然是相當辛苦的樣子,每天都能看到他的手腳上有些小擦傷。
這也是瀧荑會一個人跑來找馮德抱抱的原因。
「那爸爸陪妳玩好不好?小荑想玩些什麼?」
「嗯!其實...其實小荑想跟父親大人學光術。」
「想學光術嗎?為什麼現在就想學呢?」雖然自己確實打算等瀧荑再大一點、就教導她有關於光術的訣竅,但是她會主動提起要學習仍是讓他有些驚訝。
「因為...哥哥每次從軍司署回來之後、身上都有一些小傷口,小荑想只要學會光術、就可以像父親大人一樣替哥哥和母親大人療傷治病了!」
原本還有些垂頭喪氣的瀧荑說到這,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小荑真的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呢。」
馮德欣慰的抱緊懷中的女童磨蹭著,他又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之後才將她放下來。
「爺爺、太醫署這邊能暫時麻煩你們嗎?教導光術的時候需要一個比較清靜的環境...」
「沒問題、儘管交給老夫吧!」「謝謝爺爺、小荑來...」
馮德就這麼抱著小荑、很快的飛進了位於皇宮北方的那片白霧...
「父親大人......這裡是?」瀧荑好奇的張望著四周,一片又一片的白霧到處飄散著、不曾從視野中消失過。
「這裡是...很久以前爸爸住的地方。原本爸爸是一個人住在這裡的,但是就在某一天,媽媽突然飛了進來...」
馮德一邊回憶著往事、一邊牽著瀧荑的手往那湖邊的小木屋走去。
到了木屋旁之後,馮德交待瀧荑在外頭稍等一會,自己則是進了屋內之後、很快的拿了兩塊坐墊就出來。
將其中一塊分給瀧荑之後,兩個人就面對面的坐在湖畔邊。
「父親大人,我們不在小木屋裡面練習嗎?」此時瀧荑提問。
「第一次練習光術的時候,為了幫助想像光的感覺,在戶外練習會比較好。」
「那怎麼不在宮內的廣場練呢?那裡很漂亮、光線也很充足啊。」
「因為我練的光術系統是需要進入到自己的精神內部、和光之精靈溝通的,要是沒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力和冥想基礎就在宮裡面練的話、要是練到一半有人來打擾會很容易害妳走火入魔,我不好護法...」
不管瀧荑提出了什麼疑問,馮德都不耐煩的一一解說著,等到眼前好奇的小少女終於提問完畢之後,馮德又笑了笑,輕拍她的頭。
「我真的很高興...沒想到有一天能像這樣子教導我的女兒光術...而且小荑也很用心呢、都會提出問題...」
「父親大人...」似乎是沒想到會被這般稱讚、瀧荑的臉不禁紅了一片,高興的握著他的手磨蹭著臉。
「那麼...該怎麼教才好呢...」
自己當初到底是如何學會光術的記憶、已經隨著自己那遠去的其他記憶一同消失了,還殘留著的就只有當初教導自己光術的人留下的諄諄教誨,那一字一句的口訣、無一不是對自己的用心與愛護。
他一邊回想著口訣,嘴角帶起了一抹雖然哀傷、卻又懷念的笑容。
「小荑,在開始練習光術之前,我們先來玩猜謎吧?」
「嗯!」
「有什麼東西是無所不在、隨時都能見到的呢?」
「.........」這個問題顯然是把眼前這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給問傻了,馮德一邊看著眼前的瀧荑停止動作、呆呆的望著半空中,不禁暗暗責備著自己怎麼會用這句當開頭。
但是此時,更讓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少女輕輕的開了口。
「.........黑暗。」
這個答案讓馮德瞬間愣住了,並不是因為錯誤、而是因為這正是正確答案。
而這樣正確的答案竟然從這般年紀的女童口裡冒出來,讓他感到一股莫名的顫慄。
這孩子-已經不是有天分的程度了,就連精神層面都很適合使用光術嗎?
他晃了晃頭,甩掉剛才那種顫慄感。
「嗯,沒錯,就是黑暗...」
小荑,把眼睛閉起來。
是的,父親大人。
...人們雖然總是嚮往著光,卻仍是無法擺脫黑暗。甚至於只要閉上眼,黑暗就會輕易的來到妳的面前、試圖要占據妳的一切,那麼,和黑暗相對的光呢?光又是如何呢?
...我不知道。
...這個問題對小荑還太早了嗎?不過沒關係的,我們接下來就是要學習有關光的一切。
是。
黑暗中,瀧荑聽到坐在對面的馮德起身的聲音,反射性的就想張眼確認、卻先被他伸出手遮住眼睛。
「父親、大人...?」
「先別張開眼睛。」
接著就聽到馮德經常使用的那根長木杖被拿起來的聲音,她聽到長長的木杖在空中揮舞著、一股微風也隨之起舞。
接著又過了一小段空白,她才感覺到馮德做了些什麼。
一陣溫暖灑在她的身上,那股熟悉的感覺讓她忍不住伸出了手、像是想掬起一把-
「是陽光...!」感受到手上和眼皮上的溫暖,她的臉上綻開了笑容。
「嗯,就是陽光。」馮德微笑著坐回了坐墊上。
「所以我們的小荑能體會到光是什麼了嗎?」
「嗯,光是...溫暖、又能照亮人心...」
嗯嗯、馮德滿意的點點頭,但是她看到少女的表情又再次停住。
「...怎麼了?」
「...雖然光是這麼的溫暖、明亮,卻註定無法離開黑暗,必須和黑暗相依相生...」
「!」
這段話是-
雖然瀧荑只是發出了幾乎算是自言自語的感嘆、但是馮德卻不得不震驚於這番話語裡面的含意,他瞭解到眼前的少女已經徹底的理解到自己想說些什麼了。
那些自己還不忍心講出來的話,她已經自行理解了。
所以他忍不住開口-
「但即使必須和黑暗相依相生、光卻仍是不滅的。」
「...?」
「儘管黑暗...是這麼的容易到來、瞬間就占據了視線,但即使閉上眼睛、那不滅的光輝仍能劃破黑暗...」
「父親大人...你在哭嗎?」
聽到那有些哽咽的語調,她顧不得還要繼續閉眼、趕緊張開眼確認眼前的景象。
只見眼前的男子眼眶裡擒著淚、帶著有些悲傷的微笑望著自己,身上發著微弱的白光。
那景象一印入眼簾,都還來不及做其他反應、自己就已經衝上去抱緊了他,只能說遺傳真的不是唬人的。
「父親大人...別哭...」
「......我沒事的,小荑。」馮德也伸手回抱著瀧荑,他拍拍她的背之後放開。
「我們繼續上課吧,閉上眼睛。」「是的。」
...就像剛才說的,光是溫暖、明亮而不滅的。縱使黑暗會占據眼前,光仍能穿透過去;就像即使閉上眼睛仍能隱約感覺到陽光一樣。
是的。
現在,在妳心裡想像著光...想像明亮的光與妳的精神合而為一......
唔唔...
馮德偷偷的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少女正微微的皺著眉頭、表情看似是碰到了一點困難。
他輕輕的捧起她的臉頰、讓自己的額頭靠上了她的。
下一瞬間,馮德來到了一間小小的宮殿,他很快的認出宮殿內部的擺設。
「這不是...」眼前的正是自己和瀧音的寢宮,他倒也不意外、許多小孩的內心世界通常都是由自己從小生活的環境組成的,此時的瀧荑也不例外。他又走了幾步路之後,發現了自己要尋找的熟悉身影。
......那該說是熟悉嗎?只見那少女身上披著能遮住全身的白色斗蓬、但斗篷下的衣著竟是全黑的,連伸出去的手上都帶著黑色的手套。而伸出的手指前方漂浮著自己也很熟悉的光精靈的身影。
她讓那光精靈慢慢的飄向她的胸口、隨即像是覺得很溫暖似的抱緊了它,光精靈隨即溶化般的擴散開、融進了眼前瀧荑體內。
雖說正常情況下自己只要看到這裡、就能夠放心的退出去了,但是此時的馮德還有在意的事情。
就是眼前的瀧荑的衣著。
她終於注意到自己了。
起先是大驚,接著立刻用白色的斗篷緊緊的裹住了自己、生怕著自己身上任何一絲黑色被他看到。
但是在那斗蓬底下,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個突起的長條物。
那個輪廓...
他忍不住湊了過去,想仔細一點的打量那個物體,瀧荑雖然大驚著想逃開、卻被馮德一把給抱了回來。
少女無聲的掙扎著、極度的恐懼讓她的手腳不停的揮舞著,但是馮德卻只是緊緊的抱住她。
在這樣極近的距離下,馮德已經能夠看清楚那掛在她腰間的是什麼物體。
那是一把裝在通體烏黑的劍鞘裡的長劍。
他將手探到瀧荑懷中、將那把劍連鞘取下,在那瞬間瀧荑的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她立刻激動的對著他一拳又一拳的捶著、但馮德卻無動於衷的抱緊她之後拍拍她的背,直到她像是捶累了一般的軟在他的懷裡。
他溫柔的讓累癱的瀧荑靠著自己之後,重新拿起那把劍。
抽劍而出、銀亮的劍身上反射著一幅一幅的光景,他看到了。
那是包括自己在內,他們一家四口人的身影。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她能夠瞬間理解黑暗、卻又害怕讓自己查覺了。
馮德扶起還癱在他身上的瀧荑,輕輕的啄了一下她的臉頰之後將劍給掛回了她的腰際。
她驚訝的望著自己,像是詢問著。
馮德卻只是拍拍她的頭,身子向後一仰...
「父親大人...」睜開眼,清醒過來的瀧荑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擔心的眼神望著自己的父親。
「...小荑。」「...是。」
「用不著那麼害怕妳心中的黑暗的。」「...咦?」
原本以為父親一定會對自己一頓痛罵、或是痛心的責備,但眼前父親的臉上掛著的卻只有欣慰。
這又是為什麼呢...
「就像光離不開影、影也同樣離不開光...一道光,必定要照在某樣物體上才會產生影子、化做黑暗。否則無論光或是暗,都只能淪為混沌。」
「是...?」她不懂為什麼這時候還要繼續講解光和影的關係。
「曾經、我的光術造詣止步不前,因為當時我心中的黑暗仍然薄弱;整天除了哀傷過日子、沉浸在無法取回的過去回憶裡而痛苦之外,什麼也沒有。」明明講的就是如此令人心痛的過去,他臉上的欣慰卻仍然不減。
「但是就在那時候,瀧音出現了。她的出現、對我來說就像溫暖陽光,衝破了那片朦朧卻又揮之不去的絕望、來到我身邊...在那之後,我開始漸漸的在意起她,隨著她在我心中的份量越來越重、我心中的黑暗也越來越濃厚...」說到這裡,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個舉動讓瀧荑緊張的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而我的光術也突破了以往的桎梏、達到了我完全無法想像的最高峰...小荑,形成妳心中黑暗的原因絕對不是罪,這份感情、這份黑暗反而證明了妳有多重視那個理由,而屬於妳的光亮也將因此更加的明亮而不滅。」
「......父親大人!」
瀧荑聽著他的這番話,不但認同、甚至還包容了她心中最深處的黑暗,讓她不禁落下了熱淚,抱緊馮德。
馮德抱著她等了好一陣子,瀧荑才終於哭夠。
「...父親大人,我們快點回去吧?離開宮裡太久母親大人跟哥哥會擔心的...」
「...說的也是呢,不過在離開之前,我再教妳一招光術和水術的應用吧。」
「?」
馮德走到了湖邊,旋轉著手中長棍,接著快速朝湖中水一挑、一顆圓潤的水球立刻飛升而起-
啪!
下一秒,才剛飛起的水球就被馮德用尾巴打散、四散的水珠散發著如寶石一般的七彩光芒,霎時之間整個湖邊都灑滿了亮麗的水珠,好不漂亮。
「嘩呀......」「......妳臉上的表情,和我當初表演給瀧音看的時候一模一樣。」「咦?!」
瀧荑飛快的用雙手捧著小臉,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說是害羞還是高興。
「好好學起來、下次再表演給媽媽和哥哥看吧!」「嗯!」
他再度將瀧荑抱回懷中,朝著龍帝國度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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