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呼…」男人拄著長棍,喘了口氣。
「那時候果然不該逞強、請穀雨送我過來就好了。」
他看著眼前的村落,腳下踩著的沙土都已經乾的裂開。
好不容易橫斷了一個沙漠才到達這裡,想說至少可以找戶人家借點水來用的。
這已經完全變成廢村了啊。
他嘆了一口氣,原本是奉命來這裡探察民情、回報上天的,卻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人類終究是比神明們想像的更為脆弱嗎…」
男人的表情有些哀傷,但更多的是無奈和感嘆。
原以為經過百年修煉、成了半仙的現在,已經不會對這種事情感到傷痛的。
但看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的樣子。
他轉了轉手上的長棍,用力的在地上敲了一下。
咚嗡嗡…
隨著他的長棍敲打地面的動作,響起了一陣陣微弱的地鳴。
「這樣就…好了。」
他望著天,
「現在的問題是…我該怎麼回去呢?」
跟龍王借來的雲早就因為過度的乾旱而蒸散掉了、想當然爾這裡也是一點水氣都沒有,天空更是一片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烈日當頭。
縱使他已經是半仙之體、想要在這種狀況下再一次的穿越過那片荒漠,也是一項艱鉅的挑戰。
就在這時,
「空~」有點奇妙的、不像貓又不像狗的叫聲。
他轉過頭去,是隻小黑狐。
「好可愛…孩子、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過來啊。」
他輕輕的招了招手、狐狸像是看的懂那手勢似的,踏著輕快的腳步過來,纏著他的腳磨蹭著。
好可愛…他笑的瞇起了眼睛,伸出手撫摸著狐狸那意外滑順又細緻的毛。
「噫噫噫、嗚嗚~」看來是被摸的相當舒服的樣子,狐狸從喉嚨發出了奇妙的聲音,翻過身來露出了肚子。
「喔喔?想要我摸摸肚子啊?還真是個熱情的女孩子呢。」
他輕笑著,繼續摸著狐狸那柔軟的腹部。
「嗯嗯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當他撫摸著那狐狸的腹部的時候,他竟覺得那隻狐狸露出了有點害羞而且帶點撫媚的眼神。
他就這麼摸了好一會兒,像是暫時忘了自己被困在這片荒漠中的處境一般。
「總之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裡…我帶著妳一塊走吧?」
他向狐狸搭話,不料狐狸竟搖了搖頭。
「咦?不要嗎?那…」
狐狸叼住了他的衣角,輕輕的拉了兩下。
「要我跟著妳走?」
狐狸點點頭。
然後又踏出了腳步,往廢村的另一頭走去。
他一面覺得好奇、隨著狐狸的腳步走著。
一人一狐走了一會,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綠洲。
以一個不算是很大的湖為中心,一棵松樹、一點小花小草和一間看上去有點破的小屋子,勉強的維持了最後一點的綠色,和至少不會令人感到淒涼的風景。
「居然在這種地方…不、原來是因為這樣嗎。」
他一瞬間感到震驚,隨後又立刻瞭解到其中緣由。
原本村落就是倚著這個泉眼而生,但是隨著住在這個村落的人越來越多、被人心中醜惡的部分引來的鬼怪與瘴氣也越來越猖狂,終於導致這整個村落遭到天譴、最後落的滅村的下場。
諷刺的是,原本被瘴氣污染而乾枯的泉眼,反而因為這天譴的乾旱而重新變的純淨、再次湧出水來。
「所以…這裡是妳的家嗎?」他蹲了下來,輕輕的拍了拍狐狸的頭。
「唔唔~」狐狸依舊只是享受著他的撫摸,沒有回答。
他看著潔淨的泉水,突然感到一陣乾渴。
蹲下身掬起了一把水,讓清涼的泉水流過喉頭。
「好甜啊…」
趁著男人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泉水的時候,狐狸偷偷的繞到他的身後。
先是退了三步、保險起見又退了四步。然後猛的衝刺、把男人撞的一頭栽進泉水裡。
「噗哈!」他浮出水面,喘了口氣。
看到罪魁禍首的狐狸正悠閒的游著狗爬式靠過來,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個小淘氣!」他把狐狸抱進懷裡搔著下巴,「嗚嗚~」狐狸很高興的伸出了小小的舌頭,不斷的舔著他的臉。
「至少現在不缺回去的方法了。」他招了招手,長棍飛轉了一圈、插在土上,棍上忽地長出了兩根枝枒。
他隨手把身上的衣物掛在那枝枒上,躺回了湖水裡。
好累啊…
他慢慢的把意識隨著身體浸到那湖水內,解開了一直緊繃著的精神。
為了越過這個荒漠而沒日沒夜的趕路,耗費掉了他最後的精力。
累的他只想放下一切、盡情的休息,直到下一件工作、甚至到龍王直接跑來把他從湖裡撈出來為止。
朦朧的意識中,隱隱約約的聽到有人在交談的聲音。
「管…」「可是…」
從正面的方向響起了一個女聲,雖然乍聽之下正經八百、卻還隱約藏著一絲稚嫩的氣息。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可是個人類啊!妳居然這麼輕易的就把他帶進我族的領地…」
「可是族長姊姊,現在族裡的糧食不足,妳平常不是都叫我們要多打獵、好餵飽族裡的老小嗎?這個男的雖然看起來可能沒這麼好吃,可是身上卻飄著一股很香、很純淨的味道耶!」
比較靠近自己頭的方向則是傳來了一個相對稚氣許多的女童聲音。
「我確實是這麼說過沒錯,但是也不該就這樣把他直接帶進來!而且跟妳說過好幾次了,那叫仙氣!妳這孩子鼻子雖然靈、記性卻是…」
「疝氣?」「不對!雖然字有一點點像可是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聽到疝氣這詞都跑了出來、雲遊差點沒放聲大笑,他只好開口,「那個…」
「啊、食物醒了!」「嘖、居然醒了嗎…本想趁著還沒醒的時候送回那荒漠的。」
「啊哈、啊哈哈哈…」他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幾聲,「你們在煩惱糧食的問題嗎?」
「跟你這個外人沒關係吧。」年輕的女族長沒什麼好氣的用鼻子哼了一聲。
「別這麼說嘛,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們解決喔。」
「解決?你該不會是想說讓我們族裡人都吸一口你身上的精氣嗎?」
「怎麼可能。要是真的那麼做的話,就算我已經練到成仙也會乾掉的…我要做的是整理這一帶的氣。」
「整理?難不成你是想使用人類粗製濫造的符咒還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來玷汙我族的聖地嗎?」
「才不會、那種東西連我都覺得很假,而且妳有看到我身上帶著任何一張類似符紙的東西嗎?」「唔…」
無法反駁的族長被這番搶白弄的有些不快,她雙手叉著腰、開口問到。
「這個也不對那個也不對的,那你到底打算做些什麼?」
「光用講的很難說明,我們到外面去吧?最好能在那個湖邊進行,這樣子實際演練起來,比光用嘴巴說明來的快。」
「…好吧,不過你要是敢做什麼奇怪的事情的話,我就立刻把你打扁了扔出去。」
她這麼說到,還一邊用拳頭磨著掌心威嚇著。
就在雲遊提出了取回自己的長棍的請求之後,不一會兒長棍就被年輕的黑狐族人送來了,空地的周遭還圍著一整群的黑狐族,好奇的往雲遊的方向張望著。
「謝啦。」雲遊輕鬆的接過長棍,轉了幾圈。
「雖然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表演有點緊張…」
他用力將長棍往地上一敲!
咚嗡嗡嗡嗡…
奇妙的是,長棍明明是敲在砂土地上的,卻發出了有如敲鐘般的聲響。
他伸手將棍拔起,雙手扶棍直指天際。
瞬間、一股隱約能見的清風纏上棍身。
雲遊舉著棍跑了幾步、跳起之後一個橫掃,讓整片空地開始吹起一陣微風。
他像是乘著微風似的快速的移動著腳步。
轉到湖邊時,以有如挑夫挑水一般流暢又熟練的動作將長棍一端伸進水裡,再提起來的時候竟不知何時帶起了一個和棍身同色的水桶,他很迅速的又將另一邊也伸進水裡、同樣的提起了一桶水。
緊接著迴轉長棍、將兩個水桶往空中拋去-
那兩個水桶居然就這樣一邊迴轉、一邊消失,最後只在原位留下了兩朵雲。
他最後又將長棍在左右兩邊各轉了一圈,微風與雲朵像是約好了似的同時動了起來,開始在這艷陽天下灑下綿綿細雨。
「呼…」他拄著長棍、喘了口氣。
「…就這樣?」原本還有點看呆的族長看到雲遊停下動作,才反應過來。
「嗯,就這樣。」雲遊擦了擦臉上混著雨水的汗水,有點尷尬的看著逼近的族長。
「看你在那裡舞了半天、還以為你想做些什麼…只是下場小雨,就想說你做了些什麼了嗎?!」
「嗯…很遺憾的,我確實只能這樣回答。」
他苦笑著抓了抓頭。
「你以為-」
「因為利用那口湖當做這個黑狐族聚落的結界出入口的關係,多少也會被那天譴影響到吧?儘管沒有到整個村落都陷入旱災的程度,但是地力也被剝奪了不少;再加上原本就是一片貧瘠的土地…剛才下的這場雨,就是為了先滋潤一下。」
「族長姊姊、你看!」
這時,方才的黑狐少女突然出聲,指向他們的後方。
族長回頭一看,只見到剛才為止還是一片黃沙土的土地,突然就變成了一片毛茸茸的小草原。
「這是-」
「恐怕…這才是這片地原本該有的面貌吧。因為地力貧瘠關係,你們應該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樣的景象了。」
確實就如雲遊所說,這樣的景象,對他們而言真的是太久違了。
族裡年少的孩子們早已興奮的紛紛化出原型,在草地上高興的滾來滾去、互相打鬧著。
年輕人們雖然不至於和孩子們一起打鬧、卻也是興奮的在草地邊手舞足蹈著。
看到這一幕的族長,心裡雖然多少有些不甘、卻也感到欣慰。
因為自己的無力,已經,讓族人們看了太久的荒漠了。
「…算你厲害。」
「不、這沒什麼的。」
「我就特別允許你暫時停留在這個村子吧,只是做為交換條件、你之後也要繼續幫忙整理這個村落的氣…」
「嗯,我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
雲遊露出了溫和的微笑,「就讓我幫忙到這個村子不再被黃土覆蓋為止吧。」
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女族長不禁感到有些心慌。
「…你的名字!都還沒聽你報上名字呢。」她連忙找了個話題接下去。
「啊啊…我的名字叫雲遊。」
「雲遊?」…怎麼會有人取這種無根浮萍般的名字?她忍不住覺得好奇。
「嗯,雲遊四海的雲遊。又請問小姐的芳名?」
也不知道有沒有看穿對方心理的想法,雲遊故意的倚身,擺了個姿勢。
「…像你這種外來者只夠格叫我族長!」
「咦-這樣不是感覺很生疏嗎?」
「誰管你!」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突然不想讓眼前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若是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用那種溫柔的聲音叫出自己的名字的話-
「族長姊姊的名字叫奈未央喔-」
似乎是玩到一半聽到兩人的對話,黑狐少女很快的蹭到雲遊的腳邊,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又迅速的跑走。
「等、妳!」
「奈未央…姑娘嗎?」他像是想咀嚼這個名字念起來的感覺,慢慢說出口確認著。
「---嗚!」
「嗚哇!」
只見奈未央很快的賞了雲遊一個掃腿之後,雙手捂著臉逃離了現場,留下了雲遊一個人躺在原地,看著週遭黑狐族人們各自慢慢的散開。
在那之後,雲遊找了老半天、翻過一個小山丘、路過數頂類似蒙古包的帳棚,走進了其中最大的帳棚之後,才找到已經恢復冷靜的奈未央。
「…你又來做什麼?」
雖說是恢復冷靜,不過似乎還暫時無法直視雲遊,只能雙手抱在胸前、瞪著帳棚裡的東西。
「啊…只是想問問這段期間我該睡哪…」看到她明顯心情不佳的樣子,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沒辦法了,這段期間你就暫時跟我ㄧ起睡在這個帳篷裡吧。」
「咦?這」「你可別會錯意了!」她很快的逼近雲遊、強迫自己似的瞪著他的雙眼,「本姑娘這麼做只是為了防止你逃走、不、防止你做些危害我們族人的事情,所以沒辦法,只好像這樣就近監視你!沒有任何其他的用意!」
「啊啊…我知道了。」
迫於她的魄力,雲遊也只好苦笑著點頭。
雲遊就這樣在這黑狐群落暫住了下來。
每天清晨起床之後,就是在奈未央的監視下揮舞長棍。
吹起一陣舒爽的涼風、弄醒黑狐族人們之後,就暫時停手。
趁著上午太陽還不是很大的時候幫忙整地、開闊農田。
「呼...腰好酸...」
「沒那個體力和耐力就別硬是跟著下田!礙手礙腳...」
奈未央一邊這麼碎念著、一邊把他踹到一旁的樹蔭下。
「唔哇!我只是稍微休息一下而已嘛...」
到了中午、太陽正火熱的時候,就來到那小湖湖畔。
同樣的挑起兩桶水、下起一陣清涼的小雨。
「呼-涼快涼快!」他悠閒的靠著樹坐下。
「呼...」一旁的奈未央也靠著樹幹、輕輕舒了口氣。
「舒服嗎?」「別朝我這裡看!」馬上就是一掌朝他的下巴推過去,「唔喔!」
接著的午後時光就待在湖畔邊乘涼,偶爾陪著來湖邊玩的少年少女們打打水仗、划划柳葉船。
「雲遊哥哥-教我怎麼划柳葉船-」「啊、我也要!」「我也想學-」
「好好、一個一個慢慢來-首先、拿一片樹葉-」
「...」一旁的奈未央只是無言的雙手抱胸,看著雲遊踩著樹葉在湖面上滑行的樣子。
入夜後,就圍著營火和黑狐族人們一塊吃晚餐、坐在草地上看著星星。
「呼...這裡的生活,意外的還挺和平的呢。」
「這是當然的,難不成你以為這裡的人天天都烤人肉來吃嗎?」
「噗!我當然沒有這麼想啊...」他忍不住噴了一口茶。
「只是...原本這麼貧瘠的村子,居然能維持的這麼久...你們很努力呢。」
「...我們也只是努力求生存而已。」
「...」「總之吃飽了就快點睡吧。」
「嗯。」
那夜,雲遊睡的特別的不安穩。
在睡夢中,他隱隱約約、真的只是隱隱約約的聽到...
聽到有人呼救的聲音。
翌日清晨。
「......唔。」
「喂...你的臉色很差喔?怎麼了嗎?」
「沒什麼啦...只是,」他抹了抹臉,「昨天晚上似乎聽到了一些聲音...」
「聲音?」「...應該只是聽錯了而已。」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是雲遊仍在心中暗自決定,若是今天晚上再聽到同樣的聲音、就一定要爬起來確認一下。
於是到了晚上...
「...族長、今...」「...知....去吧。」
他被這般刻意壓低聲音的對談給弄醒,卻沒有立刻起身。
他儘可能的讓自己的呼吸維持著平穩,直到感覺到整間屋子裡、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感覺不到其他人的氣息之後,才一口氣爬起來。
「...拜託一定要讓我趕上。」
他拿起棍、很快的往那口湖跑去。
「哇啊啊啊!」「嘶嘶嘶-」
「沒有要殺你的意思,但是不好意思、麻煩你把馬車上載著的糧食全部留下來吧。」
毫不留情的說出這番話,她緩緩的逼近狼狽的倒在地上的肥胖男子。
就在這時-
「等...等一下--!」
「什!?」聽到這聲叫換、她驚訝的回過頭-
只見雲遊一個飛跳、降落在肥胖男子和黑狐族人們的中間。
「到此為止了...拜託你們,住手。」
他帶著有點難過的表情,凝視著站在正中央的她。
「奈未央姑娘...」
「...早知道就該先把你五花大綁之後再出來的。」
「為什麼...」「你覺得還有問的必要嗎?」
「...我也不是笨蛋,也早就猜到可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但是,在村子已經漸漸的能靠務農維持的現在,還有必要繼續做這種事情嗎?!」
聽到這番話,奈未央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就算...就算現在村子暫時回復到能夠以務農維生,也沒辦法保證能永遠維持這樣子不是嗎?!如果今天只要你一走、整個村子就會連同那座湖一起乾枯掉了呢?!你又能做些什麼?就憑...」
講到這裡,她忍不住一個顫抖、重新吸了一口氣之後,大喊著。
「就憑你這個人類、又能做些什麼?!」
登時,一片沉默。
奈未央的這番話,讓雲遊忍不住感到一陣茫然的暈眩感。
確實,再怎麼說、自己也只是『暫住』在這個黑狐族群落的過客,並不是他們的族人。
沒有一直幫助他們的義務、也沒有權利去干涉他們一族的生活方式,但是、但是-
這樣不就和當初自己為了治療龍王受的傷,而必須眼睜睜看著師傅失去累積多年的道行、化回一隻普通鯨魚時一樣了嗎?
這種只能選擇幫助其中一邊之後,自己就只能在一旁焦急的咬著手指、袖手旁觀的感覺-
他下定了決心。
「這樣的話,我就永遠留在這個村子。哪怕是要我花上幾百年、幾千年的時間...我也會守住這個村子、守住你們黑狐族的血脈!」
此話一出,場面頓時被另一種感覺的沉默給佔據。
「雲遊哥...」其中一個黑狐族青年開口,「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認真的嗎?」「不可能再認真了。」
青年愣愣的看著眼前拄著棍、直挺挺的站在眾人面前的雲遊,又看了看呆然的族長。
她雙手捂著臉,那帶著健康小麥色的肌膚因為過度的激動、而整片染成了接近赤銅的紅色。
對於她這樣的反應,雲遊也嚴陣以待著。照這陣子相處的經驗,接下來的動作通常不是掃腿、就是掌打,他也有能夠吃下幾發而臉色不變的心理準備、但對方卻遲遲都沒有行動。
「~~~回去了!」最後只是用力的跺了一下地板、轉過身去。
「咦、等、族長?!」族人們傻眼的看著奈未央用前所未有的飛速往回跑,急急忙忙的跟了過去。
留下雲遊和肥胖男子以及馬車,傻傻的呆坐在廢村的中央。
在那之後,黑狐群落內的一切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像是雲遊站在村落的一角、轉著長棍充當著風車起風的時候,經過的黑狐族人們會揮手跟他打招呼的事情;
像是結束一天的工作、眾人圍著火堆吃晚餐的時候,會有人主動湊過來跟他談笑的事情;
像是雲遊在湖畔跟孩子們玩耍的時候,不會再有人刻意的避開那口湖的事情;
還有像是...奈未央的態度明顯的變的柔和了一點的事情。
雖然口氣仍是有點差,但是已經沒有當初那種處處警戒、隨時準備把他踢出村子的感覺了。
就這樣過了數個月、成功轉型成農村的黑狐族群落迎來了第一個豐收祭-
從大清早開始,全村上下不論是男女老幼、都開心的準備著晚上的宴會。
隨著太陽西下,眾人開始用餐、飲酒作樂之後,宴會也就自然而然的開始了。
「敬我們村子專屬的守護神、雲遊大哥一杯!」「哈哈哈哈!」「乾啦!」
其中一個粗獷的男人舉起杯子這麼大喊著,馬上就有人跟著舉起杯盤大笑著起鬨、灌下手上的酒水茶湯。
「說真的啊-到現在我都還忘不了呢,當時雲遊哥的那番話...」
說話的是當時開口詢問雲遊的那名青年,「居然說要守住我們黑狐族的血脈...啊哈哈哈!」
他很顯然的也是兩三杯黃湯下了肚的樣子,滿臉通紅。
「說到血脈...除了讓我們吃飽睡好之外,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吧?」
雖然多少算是有點下流的話題,但是一群喝了酒的男人、怎麼可能不會談到這呢?
『生孩子!』「哇哈哈哈哈哈哈!」好幾個男人異口同聲的回答之後,同時爆出了粗野的笑聲。
「說起來,他不是從進了村子之後、就一直跟族長住在同一間房裡嗎?怎麼可能到現在都還沒出事情?」
「該不會是族長太潑辣、讓他一直沒機會一親芳澤吧?」「哈哈哈哈、確實有可能!」
「可是啊-雲遊哥好歹也是個男人吧?怎麼可能這麼會忍?」
「人家可是修了百多年的半仙啊!跟我們沒得比的!」
「這倒是、可是...」
人就在沒幾步遠的雲遊聽到這番談論,縱使是在這種歡樂的場合上、也不禁面帶苦笑。
這時的他正到處走動著,倒也不是為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純粹忙於敬酒、打招呼、被人到處扯來扯去罷了。
突然、他的手被人揣了一下。
「嗯?」定睛一瞧,是臉上帶了點紅暈的奈未央。
「你過來一下。」「奈未央姑娘...妳喝多了嗎?」
「才一兩杯而已,不礙事。」
她搖了搖頭、拉著雲遊的手往廣場中央走。
兩人擠開人群、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她跳上撘在廣場中央的台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大家。」
直到剛才為止還喧鬧不休的族人們,就為了這兩個字而一口氣的安靜了下來。
「...這一年下來,大家都辛苦了。看你們早就吃開喝開的樣子、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為了犒賞這一年來努力的自己、還有迎來明年的豐收,大家盡情的吃個飽吧!今天的宴會結束之後、就要開始準備儲存冬天的糧食了,所以想吃就趁現在!」
看著台下的族人們紛紛舉起手上的杯盤碗筷歡呼,奈未央不禁感到一陣欣慰。
只願眼前的此情此景、能永遠的持續下去...
她在心中悄悄的呢喃著。
「族長也一起來喝幾杯吧!」
「族長姊姊-再不快點來的話,好吃的東西就要被吃光了喔!」
台下的黑狐族們紛紛伸出手邀請著,「雲遊大哥也別客氣啊!一起喝!」
原本分別站在台上和台下的兩人,被熱情的人群拉拉扯扯之後、肩並肩的擠在一塊兒,被迫面對著不停堆到兩人眼前的碗盤和酒杯。
「呃...謝、謝謝...」
雲遊有點口齒不清的接下不知道是第幾個酒杯,一旁的奈未央雖然因為身為族長、比較沒有人敢灌她酒,卻也必須面對湊到臉前還裝的滿滿的的三四個大碟子。
「奈、奈未央姑娘...唔咕、這樣下去,就算我們不願意也會灌倒啊...」
「那是...唔、你的狀況...嚼嚼,我才不會因為那幾杯飲料就倒下去。」
「可是妳的臉很紅啊、從剛才開始我也幫妳擋了三四杯酒了...」
「我什麼時候拜託你做那種事情了!?拿酒來!我今天非拼倒你不可!」
連她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聽到雲遊替自己擋酒的瞬間,一種混雜著氣惱和莫明想哭的感覺猛的衝上心頭,她一把搶過了旁人遞過來的酒杯、很快的就將那又甜又辣的液體灌了下去。
「呼...」她呼了一口長長的氣,「這樣我們的條件就一樣了...再來!」
奈未央指使著周圍的族人送上酒、而看到這幕的村民也開始漸漸的湊過來好一睹這難得一見的奇景。
「族長加油!別輸了!」「雲遊哥、別吐啊!你行的!」
「族長姊姊好厲害-」「兩個人都是...這是第幾杯了啊...」
看熱鬧的眾人們不知不覺間漸漸的分成了男女的兩個陣營,女方都靠在奈未央的身邊替她打氣;男人們則是通通圍在雲遊的身邊,每見他喝下一杯酒之後,就大聲替他歡呼。
屈服在奈未央那異樣的魄力之下、雲遊只好在眾人的面前跟她一杯一杯的對飲著,但是兩人畢竟都不是所謂的酒國豪傑、臉色漸漸的開始變成不太妙的顏色...
終於-
「唔、嗚喔喔!?」原本還靠著一旁的男性的雲遊在仰頭乾杯之後,一個踉蹌的跪到地上、半趴在不知何時搬到兩人跟前的大酒甕上、差點沒一頭栽進去。
同樣被眾女攙扶著的奈未央看到這一幕、以簡直不太像女性的方式豪邁的笑了出來,「啊哈哈哈哈哈哈...就叫你...唔嗝、別逞強了!像你這種傢伙...替我擋酒...再練嗝!幾百年吧!」
「奈未央姑娘才是...嗚!」他講到一半忍不住用力捂住嘴巴、等確定那陣浪頭退去才又開口,「讓旁邊一堆女孩子扶著妳...其實也快倒下了吧...呼、呼-」
「才不要你這個站都站不穩的傢伙說嘴!」
兩人開始了有點幼稚的拌嘴,圍觀的族人們則是一臉稀奇的看著兩人、簡直有如孩子般的吵鬧著。
「我看...兩個人都差不多了吧...大家也別瞎起鬨了、把族長和雲遊哥送回帳篷吧?」
從兩人開始拼酒之後、幾乎眾人都停下了喝酒的動作,也因此場中還是有清醒的人在的,此時開口的正是酒已經醒的差不多的那名黑狐族青年。
看著兩人依舊口齒不清的拌著嘴、眾人都笑著點了點頭,一旁的大漢把雲遊扶起之後扛上了肩(只是這個動作差點沒讓他吐出來)、女孩子們則是一人一手的半推半扶著奈未央前進。
「好了、到啦-」
大漢把不停呻吟著的雲遊放了下來、奈未央也搖搖晃晃的扶著帳棚的入口,看著又準備離去的眾人。
「我們要回去繼續宴會、順便準備收場了...族長和雲遊大哥就好好休息吧!」
眾人離去之後,兩人之間一口氣靜了下來。
「呼...真是一群吵鬧的傢伙。」「...不過這樣也挺有趣不是?」
雲遊喘了口氣,換了個比較輕鬆的坐姿、抬起頭看著靠著帳篷的奈未央。
「...總之進去吧,天也晚了。」「嗯。」
兩人不知不覺間變成互相攙扶的姿勢,有些彆扭的進了帳篷。
看到了床舖之後、雲遊一個翻滾就倒在上頭,呼了一口氣。
「呼-好累...」
「...早知道灌個幾杯黃湯就能讓你東倒西歪、當初就該早點這麼做了。」
奈未央自己也知道這只是嘴硬,卻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雲遊聽了卻只是輕鬆的笑了笑。
「不過,現在這個樣子...我覺得很好啊?」
「哪裡好了?」還在嘴硬。
「村裡的環境變的舒服了、族裡的老小不用再擔心餓肚子、每天都能過上和平的日子...這樣還不好嗎?」
「...你就懂得說這些。」
她癱坐在他身旁,看著這個男人。
半瞇著眼、一臉迷糊的樣子...這樣軟弱...
不、她搖了搖頭。
這樣溫柔的男人-
我還是第一次碰到。
「...說起來,奈未央姑娘」「很熱。」
「咦?」話頭被打斷也不是第一次、他也早就習慣了,但是讓他感到疑惑的是突然眼前一黑的現象,而他也很快的理解到其原因-
「等等、奈未央姑娘?!別...!」「別拉著我!我說了很熱啊!」
竟是奈未央一口氣脫下外袍扔在他臉上。
「那也用不著脫衣服...」「少廢話、你也脫!」
雲遊急忙想阻止她、卻反被一把抓住領口。
他抓住奈未央的手腕、企圖阻止對方脫下自己的衣服,卻被對方給甩開。
「你都不熱的嗎?混帳、深秋的晚上為何這樣悶熱...」
甩開了雲遊的手之後,她很快的解開自己的衣服,脫到只剩下一件什麼也擋不住的小肚兜、讓自己的姣好的身材暴露在他眼前。
這時她又再度皺起眉頭,原因是-
「你幹麻這樣遮遮掩掩的?我的身體有這麼難看嗎?!」
「不、沒那回事、但是」「手拿開!我要你手拿開啊!你好好的看我一眼啊...」
「奈未央姑娘...?」聽到對方的聲音有些變、他訝異的抬起頭。
不看還好、一看竟看到奈未央有些淚眼婆娑的瞪著自己。
「我也知道我的實力不足、所以才會讓我們這一族淪落到得到這種地方過日子,可是我也很努力了...這樣還不行嗎?這樣還不夠好嗎?作為黑狐族的族長...我還有什麼不足的?!」
她果然一直很在意這點嗎...雲遊深深吸了口氣,想著該是好好回答她的時候了。
「奈未央姑娘、妳並沒有」「你不用說了,反正你就是想說我這樣就很好了之類的話來安慰我吧?但是我自己也知道...我要成為一名成熟的妖狐...還少了...」
她說到這,用有點渾濁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這次他再也沒有反抗的機會,她一把撲了上來、蠻橫的扯開他的衣服,讓自己柔軟的身軀壓在他的身上。
「啊、嗚...好舒服...」「...!」相較於奈未央一撲上來就發出軟嫩的呻吟、雲遊卻是緊咬著下唇忍耐著。
「你身體不要這麼僵硬啊...不舒服...」她開始像個孩子般的到處磨蹭著雲遊的身體、讓他想硬是推開她也辦不到,但很快的他就面臨了下一個危機-
「...手拿開。」「...再怎麼說,這都不太妙吧?」他試圖做最後的掙扎,「手拿開!」
她用力拉扯著雲遊的褲襠、接著她就看到了她在找的東西-
奈未央用力的推了他一把、接著跨坐到他身上。
「啊、嚶...啊啊!」「咯、啊...奈未央...」
兩人的身體緊密的貼合在一起,既火熱又綿密的交纏著。
一夜過去-
咕咚。
咕咚。
黑暗之中,他聽到令人感到懷念的聲音、他聽到令人覺得溫暖的聲音,這是…
這是從步入仙門之後、就幾乎沒什麼機會聽到的聲音。
就像是被人緊緊的抱在懷中一樣,有種安心感。
對了,就是心跳的聲音啊。
讓人有種遊子回到許久未歸的家鄉的感覺。
對於自號為『雲遊』的他而言,實在是太過宿命,讓他忍不住流下了一行熱淚。
他感覺到自己的姿勢似乎從原本的俯臥變成仰躺的動作,似乎是靠在什麼溫暖又柔軟的東西上。
這時,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臉頰,溫柔的拭去他臉上的淚。
「唔…嗯?」他終於醒的差不多了。
但是他寧可再睡回去。
因為一起床、就得看到枕邊人用著既羞恥又惱怒的臉俯視著自己。
實在是讓人無法不去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何等難堪的事情。
「…你這個無恥、下流、變態、低級又下三濫的臭人類!」滿臉通紅的奈未央不時的拍打、蹂躪著他的頭臉;同時還不斷的重複唸著她所知道的人類語言中,用以貶低人的言詞攻擊著他的耳朵。
「呃、奈未央…姑娘?比起這些事情還是先穿上衣服…」被攻擊的實在是有點消受不了的雲遊忍不住想轉移她的注意力、還順手把她脫在一旁的袍子遞過去。
「…」她一把把袍子奪了過來,默默的穿上。
「你得負責。」
「呃...嗯。」他只得點頭。
「反正你也說過了、不管要花上幾百幾千年,也會守住我們黑狐族的血脈吧?既然這樣...」
你就不准再離開我的身邊,要一輩子和我一起守護黑狐族。
這句話小聲的快連蚊子都聽不到了。
雲遊先是變的滿臉血色、接著察覺到轉過頭去的奈未央的耳朵也同樣是血紅色之後,他吸了口氣。
「嗯。」
他站起身、從後面抱緊了這倔強的女人。
「呼…」男人拄著長棍,喘了口氣。
「那時候果然不該逞強、請穀雨送我過來就好了。」
他看著眼前的村落,腳下踩著的沙土都已經乾的裂開。
好不容易橫斷了一個沙漠才到達這裡,想說至少可以找戶人家借點水來用的。
這已經完全變成廢村了啊。
他嘆了一口氣,原本是奉命來這裡探察民情、回報上天的,卻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人類終究是比神明們想像的更為脆弱嗎…」
男人的表情有些哀傷,但更多的是無奈和感嘆。
原以為經過百年修煉、成了半仙的現在,已經不會對這種事情感到傷痛的。
但看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的樣子。
他轉了轉手上的長棍,用力的在地上敲了一下。
咚嗡嗡…
隨著他的長棍敲打地面的動作,響起了一陣陣微弱的地鳴。
「這樣就…好了。」
他望著天,
「現在的問題是…我該怎麼回去呢?」
跟龍王借來的雲早就因為過度的乾旱而蒸散掉了、想當然爾這裡也是一點水氣都沒有,天空更是一片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烈日當頭。
縱使他已經是半仙之體、想要在這種狀況下再一次的穿越過那片荒漠,也是一項艱鉅的挑戰。
就在這時,
「空~」有點奇妙的、不像貓又不像狗的叫聲。
他轉過頭去,是隻小黑狐。
「好可愛…孩子、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過來啊。」
他輕輕的招了招手、狐狸像是看的懂那手勢似的,踏著輕快的腳步過來,纏著他的腳磨蹭著。
好可愛…他笑的瞇起了眼睛,伸出手撫摸著狐狸那意外滑順又細緻的毛。
「噫噫噫、嗚嗚~」看來是被摸的相當舒服的樣子,狐狸從喉嚨發出了奇妙的聲音,翻過身來露出了肚子。
「喔喔?想要我摸摸肚子啊?還真是個熱情的女孩子呢。」
他輕笑著,繼續摸著狐狸那柔軟的腹部。
「嗯嗯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當他撫摸著那狐狸的腹部的時候,他竟覺得那隻狐狸露出了有點害羞而且帶點撫媚的眼神。
他就這麼摸了好一會兒,像是暫時忘了自己被困在這片荒漠中的處境一般。
「總之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裡…我帶著妳一塊走吧?」
他向狐狸搭話,不料狐狸竟搖了搖頭。
「咦?不要嗎?那…」
狐狸叼住了他的衣角,輕輕的拉了兩下。
「要我跟著妳走?」
狐狸點點頭。
然後又踏出了腳步,往廢村的另一頭走去。
他一面覺得好奇、隨著狐狸的腳步走著。
一人一狐走了一會,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綠洲。
以一個不算是很大的湖為中心,一棵松樹、一點小花小草和一間看上去有點破的小屋子,勉強的維持了最後一點的綠色,和至少不會令人感到淒涼的風景。
「居然在這種地方…不、原來是因為這樣嗎。」
他一瞬間感到震驚,隨後又立刻瞭解到其中緣由。
原本村落就是倚著這個泉眼而生,但是隨著住在這個村落的人越來越多、被人心中醜惡的部分引來的鬼怪與瘴氣也越來越猖狂,終於導致這整個村落遭到天譴、最後落的滅村的下場。
諷刺的是,原本被瘴氣污染而乾枯的泉眼,反而因為這天譴的乾旱而重新變的純淨、再次湧出水來。
「所以…這裡是妳的家嗎?」他蹲了下來,輕輕的拍了拍狐狸的頭。
「唔唔~」狐狸依舊只是享受著他的撫摸,沒有回答。
他看著潔淨的泉水,突然感到一陣乾渴。
蹲下身掬起了一把水,讓清涼的泉水流過喉頭。
「好甜啊…」
趁著男人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泉水的時候,狐狸偷偷的繞到他的身後。
先是退了三步、保險起見又退了四步。然後猛的衝刺、把男人撞的一頭栽進泉水裡。
「噗哈!」他浮出水面,喘了口氣。
看到罪魁禍首的狐狸正悠閒的游著狗爬式靠過來,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個小淘氣!」他把狐狸抱進懷裡搔著下巴,「嗚嗚~」狐狸很高興的伸出了小小的舌頭,不斷的舔著他的臉。
「至少現在不缺回去的方法了。」他招了招手,長棍飛轉了一圈、插在土上,棍上忽地長出了兩根枝枒。
他隨手把身上的衣物掛在那枝枒上,躺回了湖水裡。
好累啊…
他慢慢的把意識隨著身體浸到那湖水內,解開了一直緊繃著的精神。
為了越過這個荒漠而沒日沒夜的趕路,耗費掉了他最後的精力。
累的他只想放下一切、盡情的休息,直到下一件工作、甚至到龍王直接跑來把他從湖裡撈出來為止。
朦朧的意識中,隱隱約約的聽到有人在交談的聲音。
「管…」「可是…」
從正面的方向響起了一個女聲,雖然乍聽之下正經八百、卻還隱約藏著一絲稚嫩的氣息。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可是個人類啊!妳居然這麼輕易的就把他帶進我族的領地…」
「可是族長姊姊,現在族裡的糧食不足,妳平常不是都叫我們要多打獵、好餵飽族裡的老小嗎?這個男的雖然看起來可能沒這麼好吃,可是身上卻飄著一股很香、很純淨的味道耶!」
比較靠近自己頭的方向則是傳來了一個相對稚氣許多的女童聲音。
「我確實是這麼說過沒錯,但是也不該就這樣把他直接帶進來!而且跟妳說過好幾次了,那叫仙氣!妳這孩子鼻子雖然靈、記性卻是…」
「疝氣?」「不對!雖然字有一點點像可是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聽到疝氣這詞都跑了出來、雲遊差點沒放聲大笑,他只好開口,「那個…」
「啊、食物醒了!」「嘖、居然醒了嗎…本想趁著還沒醒的時候送回那荒漠的。」
「啊哈、啊哈哈哈…」他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幾聲,「你們在煩惱糧食的問題嗎?」
「跟你這個外人沒關係吧。」年輕的女族長沒什麼好氣的用鼻子哼了一聲。
「別這麼說嘛,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們解決喔。」
「解決?你該不會是想說讓我們族裡人都吸一口你身上的精氣嗎?」
「怎麼可能。要是真的那麼做的話,就算我已經練到成仙也會乾掉的…我要做的是整理這一帶的氣。」
「整理?難不成你是想使用人類粗製濫造的符咒還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來玷汙我族的聖地嗎?」
「才不會、那種東西連我都覺得很假,而且妳有看到我身上帶著任何一張類似符紙的東西嗎?」「唔…」
無法反駁的族長被這番搶白弄的有些不快,她雙手叉著腰、開口問到。
「這個也不對那個也不對的,那你到底打算做些什麼?」
「光用講的很難說明,我們到外面去吧?最好能在那個湖邊進行,這樣子實際演練起來,比光用嘴巴說明來的快。」
「…好吧,不過你要是敢做什麼奇怪的事情的話,我就立刻把你打扁了扔出去。」
她這麼說到,還一邊用拳頭磨著掌心威嚇著。
就在雲遊提出了取回自己的長棍的請求之後,不一會兒長棍就被年輕的黑狐族人送來了,空地的周遭還圍著一整群的黑狐族,好奇的往雲遊的方向張望著。
「謝啦。」雲遊輕鬆的接過長棍,轉了幾圈。
「雖然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表演有點緊張…」
他用力將長棍往地上一敲!
咚嗡嗡嗡嗡…
奇妙的是,長棍明明是敲在砂土地上的,卻發出了有如敲鐘般的聲響。
他伸手將棍拔起,雙手扶棍直指天際。
瞬間、一股隱約能見的清風纏上棍身。
雲遊舉著棍跑了幾步、跳起之後一個橫掃,讓整片空地開始吹起一陣微風。
他像是乘著微風似的快速的移動著腳步。
轉到湖邊時,以有如挑夫挑水一般流暢又熟練的動作將長棍一端伸進水裡,再提起來的時候竟不知何時帶起了一個和棍身同色的水桶,他很迅速的又將另一邊也伸進水裡、同樣的提起了一桶水。
緊接著迴轉長棍、將兩個水桶往空中拋去-
那兩個水桶居然就這樣一邊迴轉、一邊消失,最後只在原位留下了兩朵雲。
他最後又將長棍在左右兩邊各轉了一圈,微風與雲朵像是約好了似的同時動了起來,開始在這艷陽天下灑下綿綿細雨。
「呼…」他拄著長棍、喘了口氣。
「…就這樣?」原本還有點看呆的族長看到雲遊停下動作,才反應過來。
「嗯,就這樣。」雲遊擦了擦臉上混著雨水的汗水,有點尷尬的看著逼近的族長。
「看你在那裡舞了半天、還以為你想做些什麼…只是下場小雨,就想說你做了些什麼了嗎?!」
「嗯…很遺憾的,我確實只能這樣回答。」
他苦笑著抓了抓頭。
「你以為-」
「因為利用那口湖當做這個黑狐族聚落的結界出入口的關係,多少也會被那天譴影響到吧?儘管沒有到整個村落都陷入旱災的程度,但是地力也被剝奪了不少;再加上原本就是一片貧瘠的土地…剛才下的這場雨,就是為了先滋潤一下。」
「族長姊姊、你看!」
這時,方才的黑狐少女突然出聲,指向他們的後方。
族長回頭一看,只見到剛才為止還是一片黃沙土的土地,突然就變成了一片毛茸茸的小草原。
「這是-」
「恐怕…這才是這片地原本該有的面貌吧。因為地力貧瘠關係,你們應該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樣的景象了。」
確實就如雲遊所說,這樣的景象,對他們而言真的是太久違了。
族裡年少的孩子們早已興奮的紛紛化出原型,在草地上高興的滾來滾去、互相打鬧著。
年輕人們雖然不至於和孩子們一起打鬧、卻也是興奮的在草地邊手舞足蹈著。
看到這一幕的族長,心裡雖然多少有些不甘、卻也感到欣慰。
因為自己的無力,已經,讓族人們看了太久的荒漠了。
「…算你厲害。」
「不、這沒什麼的。」
「我就特別允許你暫時停留在這個村子吧,只是做為交換條件、你之後也要繼續幫忙整理這個村落的氣…」
「嗯,我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
雲遊露出了溫和的微笑,「就讓我幫忙到這個村子不再被黃土覆蓋為止吧。」
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女族長不禁感到有些心慌。
「…你的名字!都還沒聽你報上名字呢。」她連忙找了個話題接下去。
「啊啊…我的名字叫雲遊。」
「雲遊?」…怎麼會有人取這種無根浮萍般的名字?她忍不住覺得好奇。
「嗯,雲遊四海的雲遊。又請問小姐的芳名?」
也不知道有沒有看穿對方心理的想法,雲遊故意的倚身,擺了個姿勢。
「…像你這種外來者只夠格叫我族長!」
「咦-這樣不是感覺很生疏嗎?」
「誰管你!」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突然不想讓眼前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若是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用那種溫柔的聲音叫出自己的名字的話-
「族長姊姊的名字叫奈未央喔-」
似乎是玩到一半聽到兩人的對話,黑狐少女很快的蹭到雲遊的腳邊,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又迅速的跑走。
「等、妳!」
「奈未央…姑娘嗎?」他像是想咀嚼這個名字念起來的感覺,慢慢說出口確認著。
「---嗚!」
「嗚哇!」
只見奈未央很快的賞了雲遊一個掃腿之後,雙手捂著臉逃離了現場,留下了雲遊一個人躺在原地,看著週遭黑狐族人們各自慢慢的散開。
在那之後,雲遊找了老半天、翻過一個小山丘、路過數頂類似蒙古包的帳棚,走進了其中最大的帳棚之後,才找到已經恢復冷靜的奈未央。
「…你又來做什麼?」
雖說是恢復冷靜,不過似乎還暫時無法直視雲遊,只能雙手抱在胸前、瞪著帳棚裡的東西。
「啊…只是想問問這段期間我該睡哪…」看到她明顯心情不佳的樣子,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沒辦法了,這段期間你就暫時跟我ㄧ起睡在這個帳篷裡吧。」
「咦?這」「你可別會錯意了!」她很快的逼近雲遊、強迫自己似的瞪著他的雙眼,「本姑娘這麼做只是為了防止你逃走、不、防止你做些危害我們族人的事情,所以沒辦法,只好像這樣就近監視你!沒有任何其他的用意!」
「啊啊…我知道了。」
迫於她的魄力,雲遊也只好苦笑著點頭。
雲遊就這樣在這黑狐群落暫住了下來。
每天清晨起床之後,就是在奈未央的監視下揮舞長棍。
吹起一陣舒爽的涼風、弄醒黑狐族人們之後,就暫時停手。
趁著上午太陽還不是很大的時候幫忙整地、開闊農田。
「呼...腰好酸...」
「沒那個體力和耐力就別硬是跟著下田!礙手礙腳...」
奈未央一邊這麼碎念著、一邊把他踹到一旁的樹蔭下。
「唔哇!我只是稍微休息一下而已嘛...」
到了中午、太陽正火熱的時候,就來到那小湖湖畔。
同樣的挑起兩桶水、下起一陣清涼的小雨。
「呼-涼快涼快!」他悠閒的靠著樹坐下。
「呼...」一旁的奈未央也靠著樹幹、輕輕舒了口氣。
「舒服嗎?」「別朝我這裡看!」馬上就是一掌朝他的下巴推過去,「唔喔!」
接著的午後時光就待在湖畔邊乘涼,偶爾陪著來湖邊玩的少年少女們打打水仗、划划柳葉船。
「雲遊哥哥-教我怎麼划柳葉船-」「啊、我也要!」「我也想學-」
「好好、一個一個慢慢來-首先、拿一片樹葉-」
「...」一旁的奈未央只是無言的雙手抱胸,看著雲遊踩著樹葉在湖面上滑行的樣子。
入夜後,就圍著營火和黑狐族人們一塊吃晚餐、坐在草地上看著星星。
「呼...這裡的生活,意外的還挺和平的呢。」
「這是當然的,難不成你以為這裡的人天天都烤人肉來吃嗎?」
「噗!我當然沒有這麼想啊...」他忍不住噴了一口茶。
「只是...原本這麼貧瘠的村子,居然能維持的這麼久...你們很努力呢。」
「...我們也只是努力求生存而已。」
「...」「總之吃飽了就快點睡吧。」
「嗯。」
那夜,雲遊睡的特別的不安穩。
在睡夢中,他隱隱約約、真的只是隱隱約約的聽到...
聽到有人呼救的聲音。
翌日清晨。
「......唔。」
「喂...你的臉色很差喔?怎麼了嗎?」
「沒什麼啦...只是,」他抹了抹臉,「昨天晚上似乎聽到了一些聲音...」
「聲音?」「...應該只是聽錯了而已。」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是雲遊仍在心中暗自決定,若是今天晚上再聽到同樣的聲音、就一定要爬起來確認一下。
於是到了晚上...
「...族長、今...」「...知....去吧。」
他被這般刻意壓低聲音的對談給弄醒,卻沒有立刻起身。
他儘可能的讓自己的呼吸維持著平穩,直到感覺到整間屋子裡、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感覺不到其他人的氣息之後,才一口氣爬起來。
「...拜託一定要讓我趕上。」
他拿起棍、很快的往那口湖跑去。
「哇啊啊啊!」「嘶嘶嘶-」
「沒有要殺你的意思,但是不好意思、麻煩你把馬車上載著的糧食全部留下來吧。」
毫不留情的說出這番話,她緩緩的逼近狼狽的倒在地上的肥胖男子。
就在這時-
「等...等一下--!」
「什!?」聽到這聲叫換、她驚訝的回過頭-
只見雲遊一個飛跳、降落在肥胖男子和黑狐族人們的中間。
「到此為止了...拜託你們,住手。」
他帶著有點難過的表情,凝視著站在正中央的她。
「奈未央姑娘...」
「...早知道就該先把你五花大綁之後再出來的。」
「為什麼...」「你覺得還有問的必要嗎?」
「...我也不是笨蛋,也早就猜到可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但是,在村子已經漸漸的能靠務農維持的現在,還有必要繼續做這種事情嗎?!」
聽到這番話,奈未央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就算...就算現在村子暫時回復到能夠以務農維生,也沒辦法保證能永遠維持這樣子不是嗎?!如果今天只要你一走、整個村子就會連同那座湖一起乾枯掉了呢?!你又能做些什麼?就憑...」
講到這裡,她忍不住一個顫抖、重新吸了一口氣之後,大喊著。
「就憑你這個人類、又能做些什麼?!」
登時,一片沉默。
奈未央的這番話,讓雲遊忍不住感到一陣茫然的暈眩感。
確實,再怎麼說、自己也只是『暫住』在這個黑狐族群落的過客,並不是他們的族人。
沒有一直幫助他們的義務、也沒有權利去干涉他們一族的生活方式,但是、但是-
這樣不就和當初自己為了治療龍王受的傷,而必須眼睜睜看著師傅失去累積多年的道行、化回一隻普通鯨魚時一樣了嗎?
這種只能選擇幫助其中一邊之後,自己就只能在一旁焦急的咬著手指、袖手旁觀的感覺-
他下定了決心。
「這樣的話,我就永遠留在這個村子。哪怕是要我花上幾百年、幾千年的時間...我也會守住這個村子、守住你們黑狐族的血脈!」
此話一出,場面頓時被另一種感覺的沉默給佔據。
「雲遊哥...」其中一個黑狐族青年開口,「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認真的嗎?」「不可能再認真了。」
青年愣愣的看著眼前拄著棍、直挺挺的站在眾人面前的雲遊,又看了看呆然的族長。
她雙手捂著臉,那帶著健康小麥色的肌膚因為過度的激動、而整片染成了接近赤銅的紅色。
對於她這樣的反應,雲遊也嚴陣以待著。照這陣子相處的經驗,接下來的動作通常不是掃腿、就是掌打,他也有能夠吃下幾發而臉色不變的心理準備、但對方卻遲遲都沒有行動。
「~~~回去了!」最後只是用力的跺了一下地板、轉過身去。
「咦、等、族長?!」族人們傻眼的看著奈未央用前所未有的飛速往回跑,急急忙忙的跟了過去。
留下雲遊和肥胖男子以及馬車,傻傻的呆坐在廢村的中央。
在那之後,黑狐群落內的一切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像是雲遊站在村落的一角、轉著長棍充當著風車起風的時候,經過的黑狐族人們會揮手跟他打招呼的事情;
像是結束一天的工作、眾人圍著火堆吃晚餐的時候,會有人主動湊過來跟他談笑的事情;
像是雲遊在湖畔跟孩子們玩耍的時候,不會再有人刻意的避開那口湖的事情;
還有像是...奈未央的態度明顯的變的柔和了一點的事情。
雖然口氣仍是有點差,但是已經沒有當初那種處處警戒、隨時準備把他踢出村子的感覺了。
就這樣過了數個月、成功轉型成農村的黑狐族群落迎來了第一個豐收祭-
從大清早開始,全村上下不論是男女老幼、都開心的準備著晚上的宴會。
隨著太陽西下,眾人開始用餐、飲酒作樂之後,宴會也就自然而然的開始了。
「敬我們村子專屬的守護神、雲遊大哥一杯!」「哈哈哈哈!」「乾啦!」
其中一個粗獷的男人舉起杯子這麼大喊著,馬上就有人跟著舉起杯盤大笑著起鬨、灌下手上的酒水茶湯。
「說真的啊-到現在我都還忘不了呢,當時雲遊哥的那番話...」
說話的是當時開口詢問雲遊的那名青年,「居然說要守住我們黑狐族的血脈...啊哈哈哈!」
他很顯然的也是兩三杯黃湯下了肚的樣子,滿臉通紅。
「說到血脈...除了讓我們吃飽睡好之外,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吧?」
雖然多少算是有點下流的話題,但是一群喝了酒的男人、怎麼可能不會談到這呢?
『生孩子!』「哇哈哈哈哈哈哈!」好幾個男人異口同聲的回答之後,同時爆出了粗野的笑聲。
「說起來,他不是從進了村子之後、就一直跟族長住在同一間房裡嗎?怎麼可能到現在都還沒出事情?」
「該不會是族長太潑辣、讓他一直沒機會一親芳澤吧?」「哈哈哈哈、確實有可能!」
「可是啊-雲遊哥好歹也是個男人吧?怎麼可能這麼會忍?」
「人家可是修了百多年的半仙啊!跟我們沒得比的!」
「這倒是、可是...」
人就在沒幾步遠的雲遊聽到這番談論,縱使是在這種歡樂的場合上、也不禁面帶苦笑。
這時的他正到處走動著,倒也不是為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純粹忙於敬酒、打招呼、被人到處扯來扯去罷了。
突然、他的手被人揣了一下。
「嗯?」定睛一瞧,是臉上帶了點紅暈的奈未央。
「你過來一下。」「奈未央姑娘...妳喝多了嗎?」
「才一兩杯而已,不礙事。」
她搖了搖頭、拉著雲遊的手往廣場中央走。
兩人擠開人群、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她跳上撘在廣場中央的台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大家。」
直到剛才為止還喧鬧不休的族人們,就為了這兩個字而一口氣的安靜了下來。
「...這一年下來,大家都辛苦了。看你們早就吃開喝開的樣子、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為了犒賞這一年來努力的自己、還有迎來明年的豐收,大家盡情的吃個飽吧!今天的宴會結束之後、就要開始準備儲存冬天的糧食了,所以想吃就趁現在!」
看著台下的族人們紛紛舉起手上的杯盤碗筷歡呼,奈未央不禁感到一陣欣慰。
只願眼前的此情此景、能永遠的持續下去...
她在心中悄悄的呢喃著。
「族長也一起來喝幾杯吧!」
「族長姊姊-再不快點來的話,好吃的東西就要被吃光了喔!」
台下的黑狐族們紛紛伸出手邀請著,「雲遊大哥也別客氣啊!一起喝!」
原本分別站在台上和台下的兩人,被熱情的人群拉拉扯扯之後、肩並肩的擠在一塊兒,被迫面對著不停堆到兩人眼前的碗盤和酒杯。
「呃...謝、謝謝...」
雲遊有點口齒不清的接下不知道是第幾個酒杯,一旁的奈未央雖然因為身為族長、比較沒有人敢灌她酒,卻也必須面對湊到臉前還裝的滿滿的的三四個大碟子。
「奈、奈未央姑娘...唔咕、這樣下去,就算我們不願意也會灌倒啊...」
「那是...唔、你的狀況...嚼嚼,我才不會因為那幾杯飲料就倒下去。」
「可是妳的臉很紅啊、從剛才開始我也幫妳擋了三四杯酒了...」
「我什麼時候拜託你做那種事情了!?拿酒來!我今天非拼倒你不可!」
連她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聽到雲遊替自己擋酒的瞬間,一種混雜著氣惱和莫明想哭的感覺猛的衝上心頭,她一把搶過了旁人遞過來的酒杯、很快的就將那又甜又辣的液體灌了下去。
「呼...」她呼了一口長長的氣,「這樣我們的條件就一樣了...再來!」
奈未央指使著周圍的族人送上酒、而看到這幕的村民也開始漸漸的湊過來好一睹這難得一見的奇景。
「族長加油!別輸了!」「雲遊哥、別吐啊!你行的!」
「族長姊姊好厲害-」「兩個人都是...這是第幾杯了啊...」
看熱鬧的眾人們不知不覺間漸漸的分成了男女的兩個陣營,女方都靠在奈未央的身邊替她打氣;男人們則是通通圍在雲遊的身邊,每見他喝下一杯酒之後,就大聲替他歡呼。
屈服在奈未央那異樣的魄力之下、雲遊只好在眾人的面前跟她一杯一杯的對飲著,但是兩人畢竟都不是所謂的酒國豪傑、臉色漸漸的開始變成不太妙的顏色...
終於-
「唔、嗚喔喔!?」原本還靠著一旁的男性的雲遊在仰頭乾杯之後,一個踉蹌的跪到地上、半趴在不知何時搬到兩人跟前的大酒甕上、差點沒一頭栽進去。
同樣被眾女攙扶著的奈未央看到這一幕、以簡直不太像女性的方式豪邁的笑了出來,「啊哈哈哈哈哈哈...就叫你...唔嗝、別逞強了!像你這種傢伙...替我擋酒...再練嗝!幾百年吧!」
「奈未央姑娘才是...嗚!」他講到一半忍不住用力捂住嘴巴、等確定那陣浪頭退去才又開口,「讓旁邊一堆女孩子扶著妳...其實也快倒下了吧...呼、呼-」
「才不要你這個站都站不穩的傢伙說嘴!」
兩人開始了有點幼稚的拌嘴,圍觀的族人們則是一臉稀奇的看著兩人、簡直有如孩子般的吵鬧著。
「我看...兩個人都差不多了吧...大家也別瞎起鬨了、把族長和雲遊哥送回帳篷吧?」
從兩人開始拼酒之後、幾乎眾人都停下了喝酒的動作,也因此場中還是有清醒的人在的,此時開口的正是酒已經醒的差不多的那名黑狐族青年。
看著兩人依舊口齒不清的拌著嘴、眾人都笑著點了點頭,一旁的大漢把雲遊扶起之後扛上了肩(只是這個動作差點沒讓他吐出來)、女孩子們則是一人一手的半推半扶著奈未央前進。
「好了、到啦-」
大漢把不停呻吟著的雲遊放了下來、奈未央也搖搖晃晃的扶著帳棚的入口,看著又準備離去的眾人。
「我們要回去繼續宴會、順便準備收場了...族長和雲遊大哥就好好休息吧!」
眾人離去之後,兩人之間一口氣靜了下來。
「呼...真是一群吵鬧的傢伙。」「...不過這樣也挺有趣不是?」
雲遊喘了口氣,換了個比較輕鬆的坐姿、抬起頭看著靠著帳篷的奈未央。
「...總之進去吧,天也晚了。」「嗯。」
兩人不知不覺間變成互相攙扶的姿勢,有些彆扭的進了帳篷。
看到了床舖之後、雲遊一個翻滾就倒在上頭,呼了一口氣。
「呼-好累...」
「...早知道灌個幾杯黃湯就能讓你東倒西歪、當初就該早點這麼做了。」
奈未央自己也知道這只是嘴硬,卻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雲遊聽了卻只是輕鬆的笑了笑。
「不過,現在這個樣子...我覺得很好啊?」
「哪裡好了?」還在嘴硬。
「村裡的環境變的舒服了、族裡的老小不用再擔心餓肚子、每天都能過上和平的日子...這樣還不好嗎?」
「...你就懂得說這些。」
她癱坐在他身旁,看著這個男人。
半瞇著眼、一臉迷糊的樣子...這樣軟弱...
不、她搖了搖頭。
這樣溫柔的男人-
我還是第一次碰到。
「...說起來,奈未央姑娘」「很熱。」
「咦?」話頭被打斷也不是第一次、他也早就習慣了,但是讓他感到疑惑的是突然眼前一黑的現象,而他也很快的理解到其原因-
「等等、奈未央姑娘?!別...!」「別拉著我!我說了很熱啊!」
竟是奈未央一口氣脫下外袍扔在他臉上。
「那也用不著脫衣服...」「少廢話、你也脫!」
雲遊急忙想阻止她、卻反被一把抓住領口。
他抓住奈未央的手腕、企圖阻止對方脫下自己的衣服,卻被對方給甩開。
「你都不熱的嗎?混帳、深秋的晚上為何這樣悶熱...」
甩開了雲遊的手之後,她很快的解開自己的衣服,脫到只剩下一件什麼也擋不住的小肚兜、讓自己的姣好的身材暴露在他眼前。
這時她又再度皺起眉頭,原因是-
「你幹麻這樣遮遮掩掩的?我的身體有這麼難看嗎?!」
「不、沒那回事、但是」「手拿開!我要你手拿開啊!你好好的看我一眼啊...」
「奈未央姑娘...?」聽到對方的聲音有些變、他訝異的抬起頭。
不看還好、一看竟看到奈未央有些淚眼婆娑的瞪著自己。
「我也知道我的實力不足、所以才會讓我們這一族淪落到得到這種地方過日子,可是我也很努力了...這樣還不行嗎?這樣還不夠好嗎?作為黑狐族的族長...我還有什麼不足的?!」
她果然一直很在意這點嗎...雲遊深深吸了口氣,想著該是好好回答她的時候了。
「奈未央姑娘、妳並沒有」「你不用說了,反正你就是想說我這樣就很好了之類的話來安慰我吧?但是我自己也知道...我要成為一名成熟的妖狐...還少了...」
她說到這,用有點渾濁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這次他再也沒有反抗的機會,她一把撲了上來、蠻橫的扯開他的衣服,讓自己柔軟的身軀壓在他的身上。
「啊、嗚...好舒服...」「...!」相較於奈未央一撲上來就發出軟嫩的呻吟、雲遊卻是緊咬著下唇忍耐著。
「你身體不要這麼僵硬啊...不舒服...」她開始像個孩子般的到處磨蹭著雲遊的身體、讓他想硬是推開她也辦不到,但很快的他就面臨了下一個危機-
「...手拿開。」「...再怎麼說,這都不太妙吧?」他試圖做最後的掙扎,「手拿開!」
她用力拉扯著雲遊的褲襠、接著她就看到了她在找的東西-
奈未央用力的推了他一把、接著跨坐到他身上。
「啊、嚶...啊啊!」「咯、啊...奈未央...」
兩人的身體緊密的貼合在一起,既火熱又綿密的交纏著。
一夜過去-
咕咚。
咕咚。
黑暗之中,他聽到令人感到懷念的聲音、他聽到令人覺得溫暖的聲音,這是…
這是從步入仙門之後、就幾乎沒什麼機會聽到的聲音。
就像是被人緊緊的抱在懷中一樣,有種安心感。
對了,就是心跳的聲音啊。
讓人有種遊子回到許久未歸的家鄉的感覺。
對於自號為『雲遊』的他而言,實在是太過宿命,讓他忍不住流下了一行熱淚。
他感覺到自己的姿勢似乎從原本的俯臥變成仰躺的動作,似乎是靠在什麼溫暖又柔軟的東西上。
這時,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臉頰,溫柔的拭去他臉上的淚。
「唔…嗯?」他終於醒的差不多了。
但是他寧可再睡回去。
因為一起床、就得看到枕邊人用著既羞恥又惱怒的臉俯視著自己。
實在是讓人無法不去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何等難堪的事情。
「…你這個無恥、下流、變態、低級又下三濫的臭人類!」滿臉通紅的奈未央不時的拍打、蹂躪著他的頭臉;同時還不斷的重複唸著她所知道的人類語言中,用以貶低人的言詞攻擊著他的耳朵。
「呃、奈未央…姑娘?比起這些事情還是先穿上衣服…」被攻擊的實在是有點消受不了的雲遊忍不住想轉移她的注意力、還順手把她脫在一旁的袍子遞過去。
「…」她一把把袍子奪了過來,默默的穿上。
「你得負責。」
「呃...嗯。」他只得點頭。
「反正你也說過了、不管要花上幾百幾千年,也會守住我們黑狐族的血脈吧?既然這樣...」
你就不准再離開我的身邊,要一輩子和我一起守護黑狐族。
這句話小聲的快連蚊子都聽不到了。
雲遊先是變的滿臉血色、接著察覺到轉過頭去的奈未央的耳朵也同樣是血紅色之後,他吸了口氣。
「嗯。」
他站起身、從後面抱緊了這倔強的女人。